1090 青溪杀劫-《汉祚高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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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虽然拒绝了何充的提议,但困难还是摆在了眼前,褚翜也是斟酌良久,才开口说道:“还是暂请郗公出面有劳吧,郗公同样国之勋柱,由其假节出慰,可使激涌群情稍作回落。而我等在台内,也要尽快草拟出为王太傅治丧章程,尤其不能耽误了春后大审啊!”

    听到褚翜这么说,何充也只能点点头。眼下中枢内局势也都纠缠近乎锁死,他们这些在位者也实在不易轻出,但郗鉴则不然,其人身份足够,与时局又没有太多的利益牵扯,由其人出面,未尝不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案。

    以郗鉴这样的身份,自然不可能随便派遣官员通知,所以在稍作商定之后,由何充亲自前往劝说。

    只是在这商谈的过程中,原本此前同样重要的出兵震慑问题被刻意忽略了,这样一个敏感问题,在当下无论落在谁身上都是痛。

    就像是眼下沈充被暂时的忽略,那是因为沈家部曲大半已经被散出,明明眼下沈家才是最强武力的代表,可惜远水不救近火。最起码在当下这个短期内,沈充已经没有了影响时局的能力。

    郗鉴眼下居住在城东青溪附近一处别苑中,此前送走了儿子,不久后又得悉王导死讯,心内也多有落寞伤感,起居渐觉体重。

    何充抵达别苑见到郗鉴,也不多作寒暄,直接道明了来意。

    郗鉴在听完何充的讲述后,先是稍作错愕,而后又低头沉吟片刻,待到再抬起头来时,脸上已经充满了讥诮的笑容,口里则发出一串的低笑:“难得我这老朽,尚有为国尽劳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郗公这么说,实在让晚辈惭愧,你为社稷助益如何,时流俱都看在眼中。晚辈当下勉强为任,来年若是至于郗公高寿,若能得于半勋,已觉无愧此生。”

    何充连忙低头说道:“其实台内本来不该再以杂事相扰,但国士之薨,举国悲憷,郗公同为元辅尊体,若能假劳……”

    “罢了,中书不必多言,我虽然已是老朽昏聩,但也略残薄智,情理如何,可作稍窥。即便没有台诏遣用,稍后我也将以私情近望,既然如此,那也就公私两宜。只是不知台内于此,是否还有余事吩咐?”

    台辅们打的什么主意,郗鉴怎么会不清楚。虽然他已经彻底淡出时局,核心机密也不会有人再与他详论,但此前将儿子派遣南下,本身就是不看好京畿之后形势。

    台中派他前往琅琊,郗鉴心内半是愤慨半是落寞,不忿于世情凉薄,恼恨于人心奸恶。但其实他心里也是略有几分安慰,觉得此前自己将徐州交给沈维周这个选择没有做错,若是将徐州交给台内,来年还不知会被这群人败坏成什么样子!

    眼下的郗鉴,年高无欲,百事皆休,唯一尚还挂念不过人情而已。眼下他子侄俱在安处,家人各有安置,也是不愿见王导在人生的终点显得过于落寞,就算台内和琅琊各有奸险蕴生,但那与他没有关系,他只想送王导这个同时代的人最后一程,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点宽慰。

    眼见郗鉴答应得痛快,何充心内也松了一口气。他便先留在别苑,等着褚翜与诸葛恢在苑中说动皇太后,总算请下一纸苑诏交付郗鉴,以其假节前往琅琊。

    台内虽然没有发动大军,但姿态也都摆开,内外集结数百仆僮,治丧礼器也都准备了许多,并台苑给予的赠赏,装载了满满十多辆大车,簇拥着郗鉴浩浩荡荡离开建康往琅琊而去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台内也宣告内外,言是关于王导的一应追封哀荣也都正在紧急商讨,一旦议定便会由宗中长者东海王司马冲前往琅琊乡中宣告,开始正式的治丧。

    接连几番动作,终于令内外时流对台辅们在道义上的抨击有所回落。但若想彻底杜绝这些声音,还需要正式拿出一个方案出来。而这个方案,无论过高还是过低,肯定也会引人争论。但那又是另一段故事,最起码不会给时局正常的前进造成太大的困扰。

    随着郗鉴假节前往琅琊郡,各方吊唁的风潮也达到一个高潮,除了京畿所在之外,在畿外之地诸多郡县之中也多有时流前往琅琊吊唁。

    在这种氛围之中,身在都南的沈充也准备动身了。而在动身之前,他还有一点事那就是作都内最后的安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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