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 段六 大犬-《大明乌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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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主薄沉默了片刻,道:“下官听到的是犬。”
“很好。”张问冷冷道,“来人,把盗贼先行关押,待大堂审理。”
众人退下时,书吏留了下来,走到张问面前,摸出一块银子来,说道:“堂尊,属下该死,属下本说案子完了才给堂尊那一份……”
张问拿起一本帐簿丢在银子上面遮住,看着屋顶道:“银子我留着,你下去吧。”这种银子不拿白不拿,谁也不会认帐。
“求堂尊网开一面,属下懂规矩了。”
“先下去候着。”
黄仁直:“老夫提醒张大人一句,大人要是想用这件事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,恐怕……”
张问疑惑道:“那书吏就是管主薄的人,贪赃枉法,我作为知县,一句话就开了他,不正给管主薄一个下马威么?”
黄仁直摇摇头道:“大人这样做,就是破坏规矩了。”
“哦?什么规矩?”
黄仁直道:“书吏只有伙食补贴,没有俸禄,他刚才把大写成犬,以此谋利,结果不过是减轻了罪犯的罪刑,并不算过分,勉强可以算作陋规,大人因此就让他走人,下边的人不会心服。”
黄仁直说的一点都不错,张问是自己故意跳进一个两难的境地。这个时候,如果不让步,开了那书吏,大伙就会觉得知县不想给人活路,初来乍到便失人心绝非好事;如果就这样算了,高下已分,那不是明摆着大伙不必买知县的账么?
张问看向黄仁直,皱眉苦恼道:“黄先生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?”
黄仁直摸着胡子,叹了一口气道:“左右两难。刚才大人就该装糊涂,结果看破了,反倒真的糊涂了……现在,大人自己琢磨琢磨。”
到了下午,便要升大堂正审。大堂衙役擂响堂鼓,排列大堂两侧的皂隶拉长了调子齐声高喊:“升……堂……哦……”
张问就在这气势的烘托下,踱进大堂,进暖阁,在公座上入座,堂鼓和喊叫声这才停止。
一切都按部就班,各司其职,兢兢业业。不过大伙心里都想着上午预审的那件案子,拭目以待知县怎么收场。肃立一旁的大胖子管主薄,心里当然也紧张。最紧张的还是坐在角落里提笔准备记录审案过程的那刑房书吏,毕竟事关饭碗。
这时张问说道:“来人,带犯人上堂。”
不一会,那姓黄的罪犯就被人带到了大堂上,张问一拍惊堂木,声色俱厉道:“黄大石,本官问你,今年七月十五,你在何处?”黄大石说在偷东西,从狗洞进去,偷了东西,被人发现,然后逃之夭夭,苦主王珂上告到县衙,然后被公差逮住。
黄大石说完之后,大堂上一片安静,众人都拭目以待。这时候张问要想戳穿刑房书吏很简单,叫苦主上来再说一遍就是。刑房书吏可以说是笔误,但也是玩忽职守,直接开除,知县有那个权力,桌面上也说得通。
当然,张问要是退一步,直接判黄大石盗窃罪,也没问题,苦主自己签的供词,说别人盗窃,还有什么话说。
原本是很好判的案件,这里面却关系微妙。
“哗!”张问抓起桌案上的竹签。黄大石见罢吓了一大跳,那竹签丢一根就是打五板子,抓一把签丢下来屁股不得烂了?不料张问从一把里抽出四根来,丢到堂下,呵道:“不用刑,你是不说老实话了。”
皂隶便冲上去,将黄大石按翻在地。旁边的役头拾起竹签,四根原本一眼就看明了的,役头还是认真地数了一遍,对拿板子的皂隶说道:“二十大板,用力了打。”
堂下传来噼噼啪啪的板子声,张问旁边的黄仁直低声道:“用力了打就是给了钱,用心打才没给钱。”
张问点点头,看了一眼黄仁直。打完,张问又问道:“方才所说可是实话?”
黄大石哎哟呻吟道:“草民句句属实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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