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4 设计-《春闺玉堂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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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景隆三十四年九月,大理寺左少卿薛镇扬大义灭亲,将倒贩私盐的胞弟,揪送至顺天府衙,由顺天府衙陈明京收押,择日上奏后开审。网

    薛镇扬紧随其后,便上表请罪书一封,请求圣上将他革职查办,连同胞弟一同连坐。

    圣上拿到奏疏后径直朝宋弈看来,问道:“若是朕未记错的话,你和薛致远是姻亲吧,你是不是得唤他一声姑父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宋弈躬身出列,回道,“薛大人确实是内子的姑父!”

    圣上又似笑非笑的将奏疏翻了翻,含笑道:“薛致远素来有清流之风,如今倒是没有让朕失望,连自己的胞弟他也毫不犹豫的大义灭亲,此胸怀实该表彰一番。”又合了奏疏望向严安,问道,“怀中,你怎么看,朕要不要顺了薛大人的意思,将他革职查办了?”

    严怀中正震惊薛镇扬将薛镇弘送去衙门的事情,他没有料到他们会这么果断,他迟疑了片刻后回道:“老臣以为,贩卖私盐是大罪,不可轻描淡写的揭过,若不然无法安民心,更何况如今太仓正因为盐业之事起的动乱未平,就更不能轻拿轻放,当以儆效尤,杀鸡儆猴才是。”他说着余光看了眼宋弈,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,丝毫神色未露,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,“不过薛大人一直兢兢业业,恪尽职守。他胞弟倒贩私盐他虽有管教不利之过,可却大义灭亲将胞弟送到衙门,功过相抵,老臣认为不该治薛大人的罪。”圣上都说了表彰,他当然不会说罚薛镇扬。

    “怀中所言甚是。”圣上含笑点头,和宋弈道,“朕就不批复了,你替朕转告一下,就说朕不革他的职了,让他好好办差事吧。”

    宋弈上前行礼,道:“微臣替薛大人谢圣上体恤之心。”又朝严阁老抱拳,感激道,“老大人恩情,下官替薛大人谢过!”行了大礼。

    严安冷笑了笑,道:“宋大人未免太见外了,同僚之情宛若手足,老夫说几句公道话,谈何谢!”宋弈摆手,态度恭谦的道,“下官受教!”又行了礼。

    不等严安说话,圣上就皱着眉头道:“好了,好了,为这点事儿你们谢来谢去,看的朕都晕了。”话落,就和宋弈道,“走,陪朕下棋去。”

    宋弈颔首领命,圣上便站了起来,钱宁上前扶住他,笑着道:“圣上每次和宋大人对弈是最开心的,奴婢还想着私下里向宋大人请教一番,宋大人这下棋到底有何奥妙,为何每次奴婢下棋的时候,圣上都是又气又怒的,还恨不得打奴婢几板子才解气呢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你笨!”圣上戳戳钱宁的脑袋,说着走到严安和前面,严安无心在西苑多留,他行礼道:“老臣想起还有事情未做完,就不陪圣上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忙你的。”圣上摆摆手,笑道,“朕一会儿还要去看丹炉,你今儿若是忙就不必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严安应是急匆匆的出了万寿宫。

    宋弈陪着圣上在院子里坐下,方摆了棋盘,守门的小内侍站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朝里头探头探脑的,钱宁眼睛一瞪,走过来冷声道:“有事就说,鬼鬼祟祟的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公公。”小内侍朝外头看了看,低声道,“内阁的三位阁老求见。”

    钱宁微微一愣,挑眉问道:“夏阁老也就罢了,其他人来作甚。”如今内阁也就五人,但真正能做主的也就夏堰和严安两人,其他二杨形同摆设,刘同则是惟严安是从。所以虽内阁每每有事要定夺时,他们也必然会参与,可大多时候也都是人云亦云,随大流。

    正因为如此,钱宁才会好奇。

    小内侍回道,“奴婢不知,不过瞧着其他几位阁老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,恐怕不是小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等着。”钱宁甩了拂尘快步到圣上跟前,看了眼宋弈,小声和圣上回禀道:“圣上,夏阁老和其他三位阁老求见!”

    圣上正拿着棋要落,闻言就黒了脸,扫兴的道:“又是夏堰,他怎么这么多事情。”话落,丢了棋在棋篓里,不耐烦的道,“让他们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钱宁笑着应是,朝小内侍打了个手势,小内侍忙弓着腰去请夏堰等人。

    “他们就见不得朕清闲。”圣上哼哼了两声,脸色很难看,“这朝中也就你和怀中识趣一些,旁的人,朕是巴不得一个都不见才好。”

    宋弈轻轻笑着,给圣上添了茶,钱宁见着立刻接过去奉给圣上,宋弈从不在圣上面前评价别人,便笑着应是……

    “圣上!”夏堰带着杨维思,杨翼以进了殿门,夏堰手里捧着本厚厚的奏疏,一来就言辞激动的道,“圣上,两淮以及长芦几处盐场的盐商悉数罢工了!”

    圣上闻言怔住,望着夏堰道:“前儿不是只有两淮罢工吗,今儿连长芦几处也罢工了?”

    夏堰颔首,将手里的奏疏递给过去:“他们还联名写了状纸,求圣上过目!”

    “翻了天了。”圣上接过状纸在手里翻了翻,越往下看脸色越沉,他砰的一声将东西砸在棋盘上,质问夏堰道,“这事儿还用来问朕,叫两淮盐运使去办,竟然还让盐商写出这种东西来,我大周的朝堂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,竟要让他们来明示不成。都是一群废物!”

    “圣上息怒。”夏堰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宋弈,回道,“此事,按老臣看来盐商也是受害的群体,他们手中压着大量的盐引,有的甚至是数年前的,这么多年他们的盐引都没有兑现,每每去盐场不是没有盐可取,便是有盐却被他人预定……圣上,老臣认为,不是他们逾矩,恐怕是实在被逼的没有办法才冒险一试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什么意思。”圣上望着夏堰,问道,“是盐场的盐制的不够,还是有人偷官盐私下买卖了?”

    夏堰躬身抱拳,回道:“事实未明前,老臣不敢断言,但此事确实蹊跷。”他说着朝身边的其它两位阁老看去一眼,道,“老臣与两位阁老方才议论了良久,他们也觉得此事还有内情,所以这才和老臣一同来求见圣上,请圣上裁夺。”

    圣上便朝其他两人看去。

    杨维思闻声立刻朝后缩了缩,杨翼看看夏堰,便咳嗽一声硬着头皮上前一步,回道:“此事,确实不可小觑,更不能粗暴的予以镇压,应当商议个有效的办法,既能解决盐商拿着盐引却无盐可取的状况,又要让每个盐场将每年的盐给纲商均匀分配,这样才能保证官盐市场能不生乱相,有条不紊。”

    “不简单粗暴,他们便听话了?我看是你们太妇人之仁,让盐运使派兵镇压,朕看他们还有几个胆子敢和朕对着干。”圣上眯着眼睛,转目望着夏堰,道,“这事儿就交给杨孝中去办,务必将这件事彻底解决。”

    孝中是杨翼的表字。

    “圣上。”杨翼听着心里一抖,立刻躬身道,“此事隶属户部,老臣以为应该让户部的人去查,才不算出格。”他左思右想拒绝此事,不等他想完,夏堰就皱着眉头道,“圣上所言甚是,此事应该彻底解决,可若镇压平乱,只是治标不治本,老臣以为派谁去不重要,重要的是此事该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圣上烦不胜防,喝道:“那你说,到底要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夏堰道:“应该增派巡抚,巡视两淮盐业,拨乱反正,再将太仓之事的源头彻查出来,只有找出源头才能彻底解决此事。”

    “我看你就是诚心来气朕的。”圣上怒问道,“你说说,源头是什么!”

    夏堰看了眼圣上,回道:“臣不知,可就是因为不知才要查,不但要查,还要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好!”夏堰话落,杨维思以及杨翼立刻跟风道,“微臣也赞同夏阁老所言。”

    圣上揉着额头,夏堰是什么人他很清楚,用顽固不化来形容他毫不为过,他摆着手朝宋弈看过来,问道:“九歌,你也听到了吧,你说说看,这事儿该怎么办!”

    “臣不了解其中缘由,不敢妄言,不过微臣看,这是既然是扬州盐商起的头,还是应该交由盐运使去办。他们与盐商打交道,定然比我们这些局外之人要更加清楚一些。”宋弈说着一顿,又道,“至于如何做,想必盐运使也有一套对应的手段,定然是比我们还要周到。”

    “宋九歌。”夏堰指着宋弈质问道,“这些事就是两淮盐运使管理不善而致,你让他们自己去查自己,实在是笑话!”

    宋弈立刻抱拳,笑着道:“下官不过就事论事,若有不妥之处,还望阁老谅解!”

    夏堰冷哼了一声,望着圣上还要说话,圣上立刻就摆着手道:“你们先回去,这件事朕再想想,明天一早定给你们一个答复。”

    “圣上!”夏堰不死心,圣上立刻朝着他瞪眼,“朕累了,你走不走!”

    夏堰叹气,不得不应是,遗憾的带着两位杨阁老出去。

    “你方才话没说完?”圣上望着宋弈,宋弈看了眼站在一边侍候的钱宁,回道,“微臣记得,两淮盐运使的秦大人,似乎和严大人是莫逆之交,这事,是不是要问问严大人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圣上一愣,想了想道:“你说的也对。”话落,对钱宁道,“让人把怀中找来,朕问问他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钱宁古怪的看了眼宋弈,点头应是,去外头吩咐人去找严怀中。

    严安从万寿宫出去径直回到家中,严志纲得了消息迎了过来,奇怪的道:“父亲今日怎么没有在西苑陪圣上?”

    “此事稍后再说。”严安和严志纲道,“今天天没亮薛镇扬将薛镇弘送顺天府衙的事你知道了吗。”

    严志纲闻言一愣,问道:“薛镇弘不是受伤了吗?他们竟将人送去府衙了?”他眉头紧紧蹙了起来,显然很意外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快,他若有所思的在椅子上落座,严安沉声道,“他们这是先下手为强!”他们大意了,应该昨天晚上就去西苑将此事禀报给圣上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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